意大利是个颇复杂的国度。
用想当年其国家元首墨索里尼的话,那里是浪漫主义者的天堂,充满了“圣人、诗人和航海家”;然而,在某些北欧国家人民眼中,意大利又相当不堪,它是由“小偷、懒鬼以及男同性恋者”组成的噩梦般的国家。
【资料图】
这个最复杂的国度,最复杂的家庭里,诞生出来的“诗人和男同”的结合体,又会是什么样子?
你还别说,这样的“奇葩”还真是存在的,他的名字叫帕索里尼。
帕索里尼这个名字的背后,可以加上一大堆耀眼的头衔:
“世界级的电影大师”、“20世纪意大利最重要的知识分子”、“我们这个时代最热情洋溢、最雄辩、也是最矛盾的文学家之一”。
“最矛盾”,是个挺隐晦的评价。毕竟,帕索里尼干出过,这个星球上最惊世骇俗的事情。
至今被人们所津津乐道的“世界十大禁片”,排名第一位的《索多玛120天》,以超大尺度著称,那就是他的遗作。
让人叹为观止的作品,表现的是帕索里尼心灵深处的“诗性”;另外,就像是北欧人所以为的意大利人,他也公开承认过自己是同性恋。
帕索里尼称得上是个帅哥,年过五十还保持健美的身材。所以,即便他还是小男孩时,有很多成年男人、年轻男性,以及各式各样的女人爱上过他。帕索里尼却说过:
“除了在罗马有一次模糊的意外,我从没有和女人睡过。”
他是一个天才,一代大师,同时也是丑闻的代名词、肉欲过失的化身。
01
帕索里尼的妈妈苏珊娜长相甜美,并且,常常自命不凡。
据说,某次有个有钱人开车路过她家门口。有钱人把车停下来,对着门口的苏珊娜姐妹喊道:“你们科卢西家(苏珊娜的娘家)的两个女孩,是整个小镇里最漂亮的。”
(电影《罗马妈妈》剧照)
听完富豪的话,妹妹感觉特别受用,姐姐苏珊娜却说道:“如果你用的是voi(你们的意思)这个词,它一定不包括我。”
她从来都不屑于与妹妹作比较。苏珊娜就是这样,争强好胜、卖弄风情,她相信自己永远是独一无二的,而某人想要获得她的爱情,务必要挤破头去争取。
爱情的力量,能够轻易让人放弃理智与骄傲。苏珊娜30岁的时候,邂逅到一个英俊的炮兵中尉,然后,两人疯狂的开始相爱。
(帕索里尼的父亲)
上尉着迷于苏珊娜顾盼流转的眼眸,端庄纤柔的身姿,回眸一笑的明媚,还有那微带波浪的长发;苏珊娜则沉醉于上尉的孔武有力、气度不凡,和充满阳刚的力量。
虽然对军官来说,这样做并不合规矩,两个人还是忍受不住激情,未婚先孕了。
恋爱的时光总是没有烦恼,直到成婚之后,两人才意识到,他们的性格有多么的不合拍。
丈夫是法西斯政党的坚定支持者;妻子苏珊娜却向往自由,她旗帜鲜明地反对墨索里尼。他们组成了整个意大利最不靠谱的家庭。
除了信仰不同,在生活之上,双方也渐渐分道扬镳。丈夫每晚必然外出打牌,或者去宴会喝到酩酊大醉。——儿子帕索里尼7岁的时候,他骄傲的军官父亲,甚至因为欠赌债被捕。
苏珊娜则说道:我爱丈夫是出于责任,身体上的责任,“就和农民的妻子一样。”
(帕索里尼的母亲)
于是,苏珊娜渐渐把所有的爱,给了他们的儿子帕索里尼,她想把儿子培养成自己的样子:要多愁善感,要有诗人气质,在普通人中要鹤立鸡群。
帕索里尼是个天赋异禀之人。据他宣称,一岁的时候自己就有了清晰的记忆;三岁的时候,则已经明白“肉欲”的含义。
帕索里尼回忆说,自己三岁的时候,有个小男孩曾在他们家楼下的花园玩耍。而给帕索里尼印象最深的是:小男孩奔跑时,膝盖前后凹进去的部分、跟腱伸展开来的地方。
他从“这活动的张力中”,不但看到了生命,竟然还有了强烈的渴望与冲动。成年之后,帕索里尼终于明白,这其实是“肉欲”的感觉。
心思过分细腻的帕索里尼,总是能干出常人所不能理解的事情。
同样是在三岁,他在心底起誓,自己与父亲彻底决裂了。
那时恰逢弟弟出生的日子,所以,母亲的身体里总会传来阵阵的痛感,每当这时候,就好像产生某种感应,帕索里尼的眼睛也会忽然感到灼痛。看到儿子不舒服,父亲会把他按到桌子上,用手指掰开儿子的眼皮,可劲儿地滴眼药水。
帕索里尼说:从这个“标志性”的时刻起,我对父亲的爱就完全消失了。
然后,他立刻对母亲产生了朦胧的爱恋般的情愫。
02
帕索里尼7岁的时候,母亲神秘兮兮地送给儿子一首十四行诗——那是她自己写的。
诗歌前面的部分,帕索里尼早已遗忘,他唯独记住母亲写下的最后一行诗:对你的爱我有一口袋。
“为了赢得妈妈的爱”,几天后,帕索里尼也写下了他平生的第一首诗歌。
(电影《罗马妈妈》剧照)
1929年到1931年,即帕索里尼七岁左右的时候,他和母亲常常到城外的乡间小道散步。他紧紧地拉着妈妈的胳膊,把脸颊埋藏进妈妈的皮大衣里,透过妈妈的身体,他闻到春天的气息:一种寒冷和芬芳,家乡和乡村混合的味道。
后来,他更是如是写道:
“这给了我无限的欢悦,即使现在,我还可以强烈地感受到。”
这就是心理学家弗洛伊德所说的“俄狄浦斯情结”(恋母情结)。帕索里尼并不觉得羞耻,长大之后,他不但狂热地阅读弗洛伊德,后来,还用精确得近乎残酷的笔触(以及镜头),去呈现自己的俄狄浦斯情结。
帕索里尼从小生活在父母的斗争中,感觉着爱抚,闻着妈妈皮衣里的香味;这些情景和那些奔跑着的男孩的膝盖,他们好看的姿态、勃勃的英气,全都混合起来,组成了帕索里尼的青春。
母亲苏珊娜曾经是一个教师,看着堕落的丈夫,她反倒想让儿子成为一个“毫无防卫能力”的人,至于他的职业,苏珊娜则选择让帕索里尼步自己的后尘。
但是,苏珊娜大概也没有预料到,自己的儿子竟然能这么牛逼。
帕索里尼几乎没怎么当过教师,甚至没有做过什么全职职员。他略过了中间烦琐的步骤,从“一个军人的儿子”,一跃而成为了艺术家。
他是作为诗人、小说家、电影导演而存在的。帕索里尼五十多岁的人生里,一直处于舞台的中央,他的生命不属于任何人的轨道,他一直是一个鼓动者。
二十岁时,帕索里尼自费出版了诗集。他想纪念的是“在母亲家乡度过的美丽假期”,所以全部的诗篇,都是用家乡土语书写而成。这在当时算是一个禁忌,法西斯规定,所有的诗歌应该用纯粹的意大利语创作。
诗集最终在瑞士某个讲意大利土语的州成功出版,帕索里尼说道:那里是他诗歌的“流放地”,是个人与行将就木的法西斯体系的对抗。
必须指出的是,帕索里尼出版诗歌、在文坛崭露头角的年代,正值二战最如火如荼的时候。
二十一岁时,他也不得不应征入伍,但帕索里尼显然没有做好准备,他是带着论文上前线的。
当时,他们的部队原则上由德国人指挥,但因为形势不明朗,德国人往往区分不开,哪些意大利人是通敌者,哪些是游击队。索性,德国人将他们一锅端。
两个开坦克兵的德国人,俘虏了帕索里尼所在的整个团,那个团部甚至没来得及被德国人缴械,就一股脑被扔进了战壕里。
帕索里尼在部队里只呆了一周,就偷偷做了逃兵。他说道:“那完全是我的反抗生涯的一个本能和偶然的开端”。
03
写诗,只是少数人的事情,很难做到真正“出圈”。帕索里尼后来进入影视圈,并且,他以一己之力,全权负责剧本、导演和剪辑等工作。
因为他的横空出世,意大利进入了所谓“作者电影”的时代。
通过电影,帕索里尼延续了他在战场上未能完成的“反抗生涯”。
就拿他46岁拍摄的电影《定理》举例。
拍摄此片,他主要是为了批判资产阶级。所以,在电影的开端,帕索里尼即用简单的画外音,交代了贯穿电影始终的这条“定理”:
当一个家庭面对真正的解放的力量,随之而来的必然是价值观的崩溃,家庭成员则会进入“发疯”的恶性循环。
片中所谓的“解放”,很显然就是性的解放。为此,帕索里尼专门从英国找来一个28岁的小鲜肉,小伙子没有剧本,也没有任何提示,来到片场,帕索里尼立即要求他脱光衣服和男主角上床。
在电影里,该英国青年的主要任务,隐晦点的说法就是“带来爱”。他不得不与片中资本家家庭的各个成员,父亲、母亲、女儿、哥哥以及女仆,分别发生关系。
二十年后,这个叫斯坦普的英国男演员回忆说:
“我抚摩着他(片中的老父亲)的腿,把腿抬到自己的脖子上,似乎给他注入康复的能量。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,把他的腿翘到我脖子上,是……的姿势。”
镜头后的帕索里尼,一定会发出意味深长的微笑。
伴随莫扎特《安魂曲》旋律的响起,斯坦普退场,银幕上显示出一行字:一个道德剧结束了它的第一幕,启蒙时代的革命开始打响。
(电影《真理》剧照)
…………
次年,帕索里尼又拍摄了电影《猪圈》。——根据他的说法,该片是“最艰难的工作”,也是那部史上第一禁片《索多玛120天》的前奏。
该片由两部分组成,在帕索里尼的构思中,他原本想拍摄一部“正常的影片”。但《猪圈》呈现出来的,则是令人不忍直视的剧情。
简言之,影片的第一部分,讲述了“吃人”的故事;在影片的第二部分,帕索里尼请来法国演员让-皮埃尔·利奥德,媒体人对利奥德的评价是:“永远年轻的、反叛的、不甘平静的、固执讨厌的、魅力四射的。”
正所谓,好白菜都让猪拱了。在影片中,让-皮埃尔·利奥德对猪产生了性迷恋;并且,果然应了那句俗话,他最终也成了猪的嘴下亡魂。
藉由这两部电影,帕索里尼呈现出来:“与母亲XX、与父亲XX、与猪XX”的宏伟构思。
04
帕索里尼疯狂迷恋他的母亲,但他也特意澄清过:
“我从来没有梦见和母亲XX过……如果要说有什么梦的话,那就是在我和哥哥共用的那间简陋的小卧室里,我靠着五斗橱和父亲XX,也许,我也和哥哥XX。”
虽然很讨厌父亲,但是在性取向这件事上,帕索里尼还是能拎得清的。
二十一岁时,当他结束了为期一周的军旅生涯,不久之后,帕索里尼遇到生命中第一个回应他爱情的人:一个叫布鲁诺的男孩。
在某场暴风雨中,在“又黄又黑”的天气里,他抱着那个顺从的身体,发生激情澎湃的故事。
又过了20年,帕索里尼专门写了一首诗,追忆那段暧昧的春光:
苔藓刺鼻的气味,
凉爽奔放得像复活节的紫罗兰……
肉欲在此时释放。
穿着破旧的年轻人,粗野、挺拔,
…………
沿着被洪水浸没的平原,
安慰了,
我的窄床,我的路的孤独。
因为“近郊小镇的那些孩子喜欢这辆车”,为了讨好他们,即便是成名之后,身价不菲的萨索里尼,外出“觅食”时,依旧开着那辆银白色的阿尔法·罗密欧轿车。
1975年时他五十三岁了,但“他强壮,肌肉结实紧绷,身体像马戏团里走钢丝的杂技演员”。是年10月的最后一天,《索多玛120天》的拍摄工作刚刚结束,百无聊赖的他,开着那辆银色轿车,到处兜风。
帕索里尼对购物或者博物馆丝毫没有兴趣,他穿着紧身牛仔裤、廉价的衬衫,径直开向同性恋的酒吧,他是个老手,他在伺机寻找猎物。
帕索里尼喜欢的男孩类型是:阳刚、头脑不必聪明、受教育程度不要太高、粗野但不下流。
他开车来到酒吧附近,在路旁熄火。帕索里尼摇下车窗,“视线正与他们(街上的男孩)的胯部平行”。过了一会,他看到一个叫皮诺的男孩。
皮诺的形象完全符合他的审美:黑眼睛,平直的嘴唇,结实的腿,宽阔的肩膀,涉世未深的眼神……帕索里尼主动向他问路,皮诺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图,他上了帕索里尼的车。
一夜春光之后,各大媒体却纷纷出现一个耸人听闻的新闻:著名导演帕索里尼,在罗马郊区海滨被一个男妓用棍棒击杀。
这件风月案件,具备了“一切吸引眼球的要素”。因为过于扑朔迷离,迄今为止,此案依旧是个悬案。
帕索里尼才华横溢,却又备受争议;一代禁片之王,竟然暴尸街头,那则魔幻的新闻,就好像他电影里的剧情。
姑且不去揣摩皮诺的动机。死在给他带来快乐的男孩的棍棒之下,死在他自己的电影情节里,对于帕索里尼来说,这不就是最好的结局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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